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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一百萬種死法
作者: 起點也是終點 日期: 2013.07.27  天氣:  心情:
賣瓜人的生命,跟他賣的西瓜一樣脆弱不堪。當地政府說他是「突然倒地身亡」,於是網路上又多一個爆紅的句子,「突然倒地」成了中國稀奇古怪的一百萬種死法之一。

文章總是無力。在荒誕的現實面前,作家的想像力也已經窮盡。你能寫出比生活更荒誕的小說嗎?不能——這也是作家余華新作《第七天》被人廣為詬病的原因。

每天早上翻看新聞,總能看到各地發生稀奇古怪的事。臨武縣的城管,把一個賣瓜人打死了。賣瓜人的生命,跟他賣的西瓜一樣脆弱不堪。當地政府說他是「突然倒地身亡」,於是網路上又多一個爆紅的句子,「突然倒地」成了中國稀奇古怪的一百萬種死法之一。

本來,哪裡的城管又打死人,就跟哪裡的汽車又撞到人一樣,都算不上什麽新聞。這樣的事情總是在發生。每個事件的喧囂只能維持一兩天,立刻就被新的更具爆炸性的事件所淹沒。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,每天都在誕生神奇的故事,人們永遠不缺乏新鮮的話題。

一個月前,南京有兩個年幼的孩子餓死在家中。一個3歲,一個1歲。他們的父親在監獄,他們的母親是個吸毒者,他們被反鎖在家中。新聞爆出孩子餓死真相——他們整夜拍著門喊著媽媽;餓得趴在馬桶裏吃糞便;尿不濕不換導致下身潰爛……孩子們光著屁股,一次次拍著窗戶;他們餓得只能吃自己的糞便;最後他們被人發現抱出來時,身體已經風乾了。

沒有比這個更慘絕人寰的事情了。

其實也有人聽見孩子的求救呼聲,但是,鄰居們已經被這一家人弄怕了。孩子的母親曾把鑰匙交給鄰居,鄰居有時幫忙去照看一下孩子,但孩子的母親卻因此撒手不管,鄰居也怕惹上麻煩——萬一孩子出個事,責任算誰的呢?社區也不能管太多啊,民警也不能管太多啊,都怕惹麻煩。好了,孩子最後真的餓死了。

責任是沒有了,但很多人恐怕會一輩子良心難安。

兩個幼兒被人發現餓死家中,是6月21日,至今剛好一個月。當時輿論大嘩,而今一個月過去,此事已經銷聲匿迹。忘了吧。忘了,就不會痛了。我們是一個擅長遺忘的民族。

更早一點,兩個月前,5月18日,1990年出生的張某在浙江台州玉環縣坎門街道雙龍村的一口水塘裏釣魚。後來,10歲女孩小麗和12歲男孩小江跟著張某上山摘楊梅吃。可沒爬多遠,女孩就從斜坡滑了下去,掉進了下面的蓄水坑裡。

「萬一我去救,她的家人怪到我頭上,要我賠錢咋辦?」

想到這裏,張某決定不管。小江見他遲遲不出手,急得自己跳下水去救人。但小江也不會游泳,最終和小麗一起淹死在蓄水坑裏。

其實,那個蓄水坑只是一個淺淺的水塘,對於20多歲的張某來說,構不成生命威脅。但卻因害怕擔責,張某選擇了袖水旁觀,選擇了逃避,由此眼睜睜看著兩個孩子在水塘中停止了掙扎。

看到這樣的新聞,能不痛徹心扉嗎?

不僅為孩子的生命消逝而痛,更為我們這個社會道德淪喪而痛。什麽時候,我們的人心已經壞到了這樣的地步?人與人之間,只有利益,只有訛詐,只有算計,只有戒備了嗎?曾經人與人之間的信任、託付、善良、真誠、關懷……都到哪里去了呢?

我們曾經傳承了幾千年的美德,像一塊破爛抹布一樣,被從人的心裏扒出來,抛棄。那些最美好的東西,人心裏已經裝不下了。

這,又是什麽原因造成?

中國那麽大,這些事情總在發生,一次次衝擊我們的道德底線。於是,我們見怪不怪、波瀾不驚。我們把非正常當作社會常態。我們會遺忘。我們繼續談笑風生,並做著美好的中國夢。

【2013-07-21 聯合新聞網】

全文網址: 一百萬種死法 - 周華誠專欄 - 全球觀點 - udn全球觀察 http://mag.udn.com/mag/world/storypage.jsp?f_ART_ID=467975#ixzz2aFAqeoM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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